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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赤发会长

第十章 赤发会长

从行会出来以后,辛并没有显得沮丧,虽然在被拒绝的那一刹的确吓到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但好在恢复能力比较强,兴许是连接遭受过几次打击后产生了免疫能力。库斯娜从一开始就没说过半个字,就连冷哼旁人的无趣都没有发出一点动静,走路也是没有一丝声响——或许这是因为她到现在都光脚的缘故。辛在前面大摇大摆地走,库斯娜在后头静悄悄地跟,两个人一连穿过好几条街都没停下脚步。终于在看到不知道是哪一面的城门时,辛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库斯娜一眼,问道:“你没有武器什么的吗?”

“没有。”库斯娜答。

“我也没钱给你买呢,怎么办?”

“不知道。”

面对库斯娜这惜字如金的答复,辛大感头疼。虽然库斯娜本身是个很有趣的人,但她说的话实在是太短了,更多的时候都只乐于当一个听众。这真的不是辛能够应付的问题。

“那还是去接个任务好了,多赚一点钱就能帮你买双鞋子了。”话音刚落,辛把手伸到了口袋里,忽然碰到一个坚硬物,拿出来一看,赫然是一枚银币。看着这银闪闪的钢镚儿,辛绞尽脑汁才恍然想起这是自己宰狼王得到的报酬。“吃饭呢,还是买鞋呢?”又思考了一阵后,辛向库斯娜问,“你说是吃饭还是买鞋呢?”

“随便。”库斯娜道。

“你还有第二种答案吗?”

“你决定。”

辛实在没法子,只得连连摇头:“算了算了,还是给你买鞋子去吧。”对此,库斯娜也是不理,仿佛就是一件跟她没有关系的事一般。

来到鞋店,店主瞧是两个不像有钱的人,满肚子的不屑,却还是堆上了笑脸迎出店门。辛道:“大叔,给她来一双鞋子吧。”店老板扭头瞧去,见是一个光着脚的小姑娘,心道长得漂亮却没穿鞋,难道是谁家里逃出来的小妹子?可是身上又没有鞭痕,衣着也整洁地很,怎么看都不像。直到辛再三催促,他才满脸狐疑地走到鞋架旁挑选起来。

这家鞋店坐落在繁忙商业街的尾巴路段,因此客流量并不算大,但为了能争取到多一分的顾客,老板还是将店面建得尽可能宽敞明亮,在最显眼的位置摆上各式各样能够吸引游人居民光临的货物。不一会儿,老板就挑选了一双带有花饰的白色高跟鞋送到了库斯娜面前。看着这样一双小巧可爱的鞋子,不说辛,就连一项冷面示人的库斯娜都忍不住跳了跳眼皮。

店老板何许人也,察言观色那就和小孩儿学算术一样属基本功,他这一瞧就知道顾客不满意,只是他不知是哪个方面的。但是看库斯娜那似乎要爆起青筋的面庞,他又不敢去问,于是转身又拿来了两双。一双是更加花哨可爱的水晶鞋,一双是稍显朴素的轻皮靴。对水晶鞋,库斯娜看都没看一眼,反倒是轻皮靴引起了她的注意,不过还是不太满意。这样一来,老板就清楚这位小姐的嗜好了,赶紧又把鞋子放下,转身到柜台上挑拣起来。坐在一旁的辛抠着鼻屎,懒洋洋地看着有些发福的店长扭动着自己不太美观的臀部左右晃动,忽然定睛一看,瞧见了一双靴子,伸手就把它拿下来,转手抛给了库斯娜,问:“这个怎么样?看上去好帅。”

老板扭头一看,差点没喷出来,原因无他,被辛看重的靴子其实是一双战靴,外裹精钢,虽然是铸剑失败留下的剩渣,却正好用来打造这双铁靴。一只靴子就重逾两公斤,两只靴子都套在脚上可就是整整五公斤的份量。如果这鞋够大,还能丢给那些佣兵大老粗,可不知这造鞋的造的什么孽,偏偏做出来一双娟秀小靴,最后落到了这家店里,成了老板烦恼的源头。孰料库斯娜接过铁靴轻轻一掂,竟然点头表示可以!这看得店老板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又是等到辛叫唤,他才从库斯娜手上接过靴子,到柜台后头计算去了。

但是这样一算,问题来了,辛身上的钱不够。原本老板是打算快点处理掉这双令人讨厌的靴子的,但想到这鞋子上的精钢,又觉得自己总该赚些回来,摆弄了半天算筹以后,最终他开出了一百四十枚铜币的价格。然而辛全身上下就一枚银币,把衣服都拔下来当掉也值不了剩下的四十铜币,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老板的手悬在半空,放着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那脸要多硬有多硬。

就在这时候,一阵轻鸣声从库斯娜背后传来,一道银光划过一条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在老板掌心里。紧接着,轻柔男声传来:“现在总共是两枚银币,足够买这鞋了。”话音刚落,辛和库斯娜一齐回头,见到的却是一个黑衣少年。他的脸色苍白,像是失去了血色一般,配以他那满头的银发,更显得神秘连连,如同得了什么怪病一般。那双深蓝色的眼眸虽然有神,却看不出有活人的生气,仿佛是人家口中所谓的死鱼眼。如果不是他刻意说话,辛根本就注意不到自己背后站了这样一个奇人。

“老板,你到底卖是不卖。”黑衣少年再次张口,虽然语气平淡,却吓得老板一阵哆嗦,接过辛手中递来的银币,赶紧回到柜台后,拿了七八十个铜币再碰着战靴颤巍巍地走到库斯娜面前。“这位客人……您的鞋……”又把那把比六十只多不少的铜币硬塞到辛的手中,一边还说道:“欢迎……下次光临……不送……”

尽管没明白这点老板吃错了什么药,但辛还是很开心,目前看来总算是成功了一回。等库斯娜穿上铁靴之后,辛就拉着黑衣少年的手扭头离去。在他们的背影消失的刹那,老板整个人跌软在地,老半天站不起来。对他来说,那多给了钱都是小事,因为就在刚才,被那个黑衣少年瞪上眼的时候,他心底突然泛出一股寒意,就好象是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良久,他才撑扶这柜台爬起来,又等力气稍微恢复一些后,立刻关闭了店门。

在路旁一家餐馆内,辛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还满面歉意地说:“呀——真是不好意思,用你的钱买鞋还用你的钱吃饭,以后我一定还你!不过我经常是没钱的,所以大概要等好久好久以后才能还你钱吧。”

“没关系。”黑衣少年道,“在外面混的总会碰到各种问题,能用钱解决的都只是小事,这次就权当是我交你这个朋友吧。”

“哦哦!这个我喜欢!”大叫着的辛伸出油腻腻的右手,等着对方来握。看了看这只恶心的手,黑衣少年眉头略皱,却还是握住。“初次见面,我是罗尼·冯克马尔。”

“我叫辛·兰德维克,是个佣兵!”

“你也是佣兵吗?”罗尼问道,似乎有些不大相信,然而他的面庞也和库斯娜一样看不出什么表情。

“是的!”辛答道,“我想要建立佣兵团,不过现在人数不够,所以还建立不了。”

“已经能够建立佣兵团了吗?”终于,罗尼的脸色沉了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但很快就压下去,又提问道:“你们人数不够吗?”

“嗯,差一个。”说着,辛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下里头的水。如今就算是辛也很清楚,一些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这样啊,那我能加入吗?”

罗尼话音刚落,就听噗的一声,辛已把喝进嘴里的水全部喷了出来。见状,罗尼还故作失望道:“不行吗?”

“行行行!”像是深怕罗尼反悔似的,辛连嘴巴都来不及擦,就一连点了七八个头,快得如同小鸡啄米。“那就请多指教了,团长大人。”罗尼说了一句后扭头看向库斯娜,却发现她好像对自己根本不感兴趣,自顾自地吃着碗中食。对此,罗尼并没有任何表态,只是又淡漠地将脸转向辛。

当辛再一次光临剑士行会大厅并排队到柜台的时候,已经是四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外头的太阳已经西斜,再有不到两个钟头就会完全落到地平线以下,可是辛的脸却灿烂地好像是正午的太阳,因为他当真开心地不得了。

服务生还是中午的那一位,她一见到是辛,就大概知道他来此的目的,却还是微笑着问:“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来登记成为佣兵团团长的,现在我已经有两个同伴了!”辛得意地说。

“我知道,请您稍等。”说着,她又一次拍下了柜台上的小铃。就像是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样,那位大姐姐手拿轴卷,快步来到柜台,接过辛递来的两张卡片,打开轴卷草草扫了两眼,随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核对完成,恭喜你,辛·兰德维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自由骑士团’的团长!”

她的话音未落,辛就已经欢呼着高高跳起,转过身去紧紧拥抱着库斯娜和罗尼。虽然他们才加入不久,尤其是罗尼,加入队伍的时间除了在吃饭就是在排队,但辛还是兴奋的不得了,只当他们是跟自己一样从小就把佣兵团当成人生目标的战友。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料到辛会突然间扑过来抱进自己,一时间俱都怔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

看着辛几个欢乐得不成样子,两个服务生也相视而笑,但工作不能不继续,于是她继续道:“所谓佣兵团,就是指跟我们正规的行会分道扬镳,可以不用到行会来接取任何任务以及办理任何手续,一切都凭团长自己的判断。但是如果有哪个佣兵团行为不端,做出了诸如犯罪或者其他恶劣事项,我们佣兵行会也会贴出悬赏,号召全天下的佣兵将不法分子缉拿归案或者就地正法。所有关于佣兵团自身的事项佣兵行会都不会以任何理由介入过问,无论是招人、接受任务还是解散团队。但是唯有一点,就是当团长发生变动的时候,你才需要到行会来登记。这个变动包含一切可能事项,无论是改名换姓还是易主。换言之,佣兵行会只关心佣兵团的团长,其他东西一律不管。当然,我们也会有人手专门负责打探佣兵团的事,因此多久时间没有活动这样的资料我们还是可以掌握的。”

稍微顿了顿,喘了口气,她微笑着要往下说,果然发现辛已经停止了欢闹,瞪大了右眼看着自己,“工作方面的介绍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算是我个人对辛小弟你的忠告了。关于佣兵团和单个佣兵的一切资料我们都不会外泄,因此想要了解其他的佣兵团或是佣兵个人必须要靠你们自己的能力去收集资料。越是声名远扬的佣兵团越是强大,这是绝对的真理。但反过来,一个久不见经传的佣兵团未必就都是菜瓜。但无论如何,做出判断的人是你,你的一个失误有可能导致整个佣兵团的灭亡。从现在开始,你将再也不能当佣兵是过家家的游戏,团长的……”

大姐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辛咧开笑嘴,全神贯注地看着她,接过话题说:“团长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佣兵团的生死荣耀,到处惹人生气的话,不管是多么强大的人也会被杀死。”听着辛的说辞,她连连点头,正要道声好的时候,却听辛忽然一转话锋,说出了她这一辈子都不曾听到过的张狂言论——“但是,如果因为胆小怕事处处避让,导致同伴收到欺负的话,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成为佣兵!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对我的同伴出手的话,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管你是佣兵团也好,是国王也好,我都会去找他们算账的!”

一句话下去,大家先是一愣,忽然客座区传来一阵哄堂大笑,只看那些身材魁梧,人高马大的佣兵们各个都笑翻到了桌子下面去。柜台后面的年轻服务生也是忍不住要笑,可才笑了两声,一抬头便看见了自己前辈那张惊呆了的脸,仔细再一瞧,甚至还能看到一滴冷汗自她额头上流下。顺着前辈的目光,她看到的是一个瞎了单眼的少年。尽管少了一边眼睛,但剩下的那个右眼却闪耀着比所有人都夺目的光芒。那已经不再是能用自信或者年少无知能够形容的东西,虽然自己不是他的团员,但是莫名的澎湃心情油然而生,同时心间也冒出了一个用于形容这个嚣张少年的词——说到做到!

什么样的人才是强大?答案太多了,有权的人,有钱的人,有实力的人都是正确的答案,然而辛·兰德维克却是这三种人之外的,信念最坚定的人。没有厚重的背景,不需要旁人的鼓吹。只是一句话,一句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就能带给旁人如此撼动。倘若假以时日,名望与实力并重的他又将会如何?这个假设两个服务生都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测。她们所能做的只有压住心中的私心,并将工作做好。

大厅里吵吵嚷嚷,在大厅边一个柱子的后侧却躲藏着一个老人。他身材高大,身着长衫,头发斑白,不是黑白却是红白。从那个服务生带着轴卷去的时候,他就已经人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这里,一直注意着大厅里发生的一切。自然,辛那毫不客气的言论也被他听进了耳朵里。当旁人或笑或愣的时候,唯有他一人的嘴角扬起了弧线。忽然听到脚步声接近,老人转过身,见到了来人——他正是那位大姐姐称呼“亲爱的”的那位行会护卫。

“会长。”头戴铁盔,身着背心短裤的大汉沉闷开口。

“好了,我回去干活就是了,真是的,老骨头一把你还不放过。”老人苦闷一笑,竟然是偷溜出来的。

“不敢。”铁盔人答道,随后跟在步履蹒跚的老头子后头,一步步向暗处走去。就在快要走过大厅后方小门的时候,老头子忽然问道:“喂,你觉得那个小子厉害吗?”

“没有打过,不知道。”他平淡地道。

“不要这么死板嘛,我就是问你一个感觉,感觉你懂吗?”老头笑着摇了摇头,“他可是那个‘自由骑士’看上的人,而且现在也真正背负上了‘自由骑士’的名号。当初枫那个小鬼可是把我们都骗得很惨,明明十四年时间都完全没有音讯,为什么会在十年之后突然把‘自由骑士团’交给那样一个口出狂言的小鬼呢?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

“您说‘自由骑士’,我的恩人吗?”铁盔人疑惑道。

“除了他还会有哪个蠢货?”老人嘟囔了一句。

“恩人的话,我没法理解他的想法。十年前看不透,十年后还是一样。”

“真是的,你这十年佣兵怎么当的!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面对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为什么脑子就是上不去呢?”

“耶蒙会长,您要是脑子好使的话就请别随随便便把工作丢在一边到处乱跑,我们很困扰。”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到底你是老头子还是我是老头子啊!”说着,两个人就消失在了小门的门洞里,没有第三者知道他们曾经来过,并且又离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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